死亡蜜月
2018-05-02 08:05:5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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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亡蜜月

作者:Alfred Hitchcock

译:张子君

喧闹的飞机场。

李汤姆和嘉露从出口处出来,挽着手走过大厅。嘉露看看李汤姆,忍不住道:“我还是太冲动了!我从来没有这样冲动过!”

“冲动?”李汤姆笑嘻嘻地道:“你嫁给我以前已经认识我三十六小时了,还冲动?”

嘉露想说点什么,大厅里的广播却响了:“李汤姆医生,李汤姆医生,请听白色电话,请听白色电话。李汤姆医生,请听白色电话。”

李汤姆道:“我们这蜜月只有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:日期少,一回来又碰上电话,天知道是不是医院来的电话。你等一会儿,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
他走向大厅的另一头,拿起白色的公用电话,才知道是和他一起赌马的朋友阿菲打来的。听了阿菲的叙说,他有些生气,高声地道:“商业午饭那马儿本来领先五位的,怎么说输就输了?你再给我买五千元,俄亥俄州、圣母院、加州大学三只,不是共五千,是每只马买五千。我就不信我老输!”

就在李汤姆打电话的当儿,一个光头顶的胖子向嘉露走过来,把一个证件模样的东西向她晃晃道:“李太太,您好,我叫韦艾,是私家侦探,摩•苏珊的家人聘请我来。”

嘉露摇摇头:“我不认识你,也没兴趣。”

韦艾道:“我只问几个问题。”

嘉露不耐烦了:“我说我没兴趣。”

韦艾问:“您知道您丈夫正在受调查吗?”

“为什么?”嘉露真的被触动了。

“因为谋杀,”韦艾神情严肃地道:“他的前妻在八个月以前死于翻船事故,他说是意外,但实际是谋杀。”

“不是!”嘉露从心里希望这是假的。

韦艾问:“他向你说过他是再婚吗?”

“说过。你别打扰我,否则我要叫警察。”嘉露撇下韦艾,向李汤姆走去。但她心里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。

车子向市区开去,嘉露一反常态地默然不语。李汤姆以为她不高兴,便说:“我也想度一个真正而完整的蜜月,可惜分身不暇。医院说我新任外科主任,不应该延长假期。这样吧,我们四月份再去巴黎、法国南部。”

他一脸的热情和真诚,使嘉露很怀疑韦艾的话。李汤姆这么善良的人,会是个谋杀犯?真是莫名其妙。

到家了。大厦值班员走过来,把一枚钥匙交给李汤姆:“李先生,事情办妥了。”

李汤姆把嘉露扶下车,指着一辆非常漂亮的小车说:“你来罗省住,没有车靠步行是不行的。瞧,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。”

这意外的礼物把嘉露高兴得呆了,她一把搂住李汤姆的脖子,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吻,把韦艾的话扔到太平洋去了。他们回到自己的家,站在阳台上眺望风景,李汤姆指着远处说:“往事真是不堪回忆,那就是以前我和苏珊住的地方,一所漂亮的西班牙大屋。唉,人去楼空,可惜她已经不能回来了。”

嘉露想不到李汤姆会主动提出这事,她又想起了韦艾的话,便试探着问:“她是怎么死的?”

李汤姆道:“我们一起去科罗拉多河玩,乘筏子顺流而下,一不小心就翻了,我浮上来了,可她……现在我需要重新生活,你能帮助我吗?”

嘉露感动地点了点头。

李汤姆上班去了,他在办公室给阿菲打了个电话,说从来没有赌过拳赛,现在要试一试,开出支票用七千五百元赌拳击手卢迪胜。他还说近几天会很忙,待拳赛结束后收彩金时再和阿菲见面。

嘉露呢,独自一个人去逛大街,挑选一些合适的东西。东西还没买到,却见到了韦艾。她皱了皱眉头,厌恶地说:“你要不停止骚扰我,我就报警!”

韦艾诚恳地说:“我想和你谈谈你丈夫。”

嘉露道:“汤姆已经把苏珊的事告诉我了,没什么好惊奇的。”

韦艾道:“摩•苏珊是他的第二任妻子,他的首任妻子也死了。我去档案处查出来的,她叫祈芭拉,二十六岁死了,死因是大脑动脉瘤。”

“这不结了!疾病性死亡,不是谋杀。”嘉露转身就走。

韦艾紧紧跟着她:“若没心病,他怎么不告诉你呢?两宗命案都没有证人,只是他自己作证。你要知道,他两位妻子一共留给他四十五万元的保险金!”

四十五万!这不是个小数目。嘉露道:“我要的是确凿的证据,而不是信口胡说。汤姆为人善良,是个出色的医生,最近提升了外科主任!”

“同时也是个出色的赌徒,一掷千金!”

“赌博是他的业余爱好,反正他负担得起,他一年的薪水是三十万。”

“他每年赌掉十五万,不够花销,就靠谋杀妻子来赚钱。他现在正在狂赌,为了钱会把你杀掉。”

“汤姆爱我,我也没钱,更没有买保险。杀了我他什么好处也得不到。”

韦艾见一时间说服不了嘉露,就掏出一张名片塞到她的口袋里:“为了以防万一,收下名片吧,有事来找我。再见!”

嘉露倒但愿永远不再见到韦艾。她闷闷不乐,既不想买东西,也不想逛街,打算开车回家。她坐上车,一踩油门,轰地一响,车头冒出一片火花,夹杂着一股浓烟。她慌了手脚,连忙开门夺路而逃,被烟呛得咳嗽不止。一位警察跑过来协助她,问道:“有人在您的车中放炸弹吗?”

嘉露的脑中马上掠过一个可怕的念头:汤姆放的炸弹!

她吓昏了。

嘉露醒过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。汤姆在外面打电话的声音正清晰地传进来:“我现在是进退两难,不知道怎么办才好,也不想干那种事。……问题是无法选择,她不容易对付的,一切都不对劲,我要解决她。我再说一次,她必须消灭,最迟不能超过周末,我不能容忍再拖延!清楚吗?”

嘉露听得心惊肉跳,不知道这个她是不是指自己。汤姆放下电话,走进来道:“你醒了吗?修车行说那车是出了电力故障,我要去消费者委员会控告汽车厂,要他们赔偿损失!你怎么样了?还要我陪你吗?”

嘉露挤出笑容道:“不要了,你去上班吧,刚才电话里你说谁呀?”

“那是我的女秘书,今年换第三个了。你懂打字、速记和医学名词吗?要不让你来干挺合适的。”

汤姆走后,嘉露又休息了一会儿,起床洗了个澡,精神全部恢复了。她信步走入书房,看到了桌子上的录音电话,心里一动,就按了按放音按钮,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:“汤姆,你妻子的人寿保险今天生效,总赔偿额是二十五万元,受益人是你,有关文件立刻寄上。下周末我们一起打网球,好吗?请回电话给我,文格森。”

什么?汤姆买了人寿保险?二十五万?嘉露这一惊非同小可,急忙换好衣服去找韦艾,把两个电话的事告诉他。韦艾道:“我正打算找你呢,我调查过另一位医生了,祈巴拉是因为注射特连达死的。你还嫌没有证据吗?”

韦艾分析给嘉露听,说祈巴拉死后根本没有让法医解剖,汤姆就把尸体火化了。现在汤姆还不知道嘉露已经发现了他的阴谋,如果知道的话可能会加快谋杀计划。作为医生,汤姆有许多巧妙的谋杀方式,比如弄一些不露痕迹的药,注射进人体,就会造成食物中毒的假象或是使人精神恍惚从楼上栽下来。韦艾把一支手枪给嘉露作防身用,叫她镇静,不动声色,别惹得汤姆恼羞成怒。如果事情危急,应该及时报告警察,报警总比找私家侦探好。

韦艾去打了个电话,又陪嘉露喝了杯咖啡,就把她送回家去。嘉露进了家门,发现家里有个陌生男人,又抽烟又喝酒,搞得屋里烟雾腾腾。她生气地质问道:“你是谁?在我家干啥?”

那男人嘻皮笑脸地说:“我和李汤姆是老朋友喽,第二届足球大赛时认识的,那次他赌输了。我叫阿菲。”

嘉露厉声道:“你在我家干啥?”

“这是我的家!”那男人恶狠狠地说:“你告诉李汤姆,快点还清借我的二十万!有点零头我不计较了,算是庆祝你们结婚吧。他不快点还,我会不高兴,他也恐怕没有完整的十只手指去做外科医生!”

那男人扬长而去,剩下嘉露气得浑身发抖。他打开皮箱,收拾自己的衣服,要尽快离开这里。这个鬼地方,她再也呆不下去了,况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于非命。突然,身后有人问道:“你干什么,嘉露?”

嘉露吓了一跳,回头见是李汤姆,忍不住嚷道:“我要走了,和你结婚真是瞎了眼!”

李汤姆诧异道:“你胡说些什么?”

嘉露道:“你欠了二十万,不是吗?”

“啊?”李汤姆张口结舌。

嘉露继续收拾她的东西:“阿菲来过了。”

李汤姆预感到不妙:“我叫这家伙别来的,这个混蛋!”

嘉露冷冷地道:“他叫你还钱。你和我结婚为了钱吧?我死了你就有钱了,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一张保险单而已!”

“你疯了!你不能丢下我一走了之!”李汤姆一把拉住嘉露,被嘉露一挥手甩开了,皮箱里的东西撒了一地。两个人捡着衣服,拉锯战般地僵持。

“你告诉我,这不是真的,开开玩笑而已!”

“韦艾已告诉我一切,起初我不信,现在不由得我不信!”

“韦艾是谁?”

“是私家侦探,他说你杀了祈巴拉和摩•苏珊。”

“他满口胡柴,你竟也相信!”李汤姆急起来,竟然结结巴巴:“我已告诉过你关于苏珊的事,关于祈巴拉的,也可以问我,我和她的婚姻注定要失败的,仅仅维持了六周,后来她在娘家服药过量而死。我会杀你?杀任何人?你真的以为我会?那韦艾算什么东西?你怎么认识他?让我见见他,听他亲口说!”

嘉露没好气地掏出韦艾的名片扔过去:“你去找他吧。”

“我何止找他。”李汤姆按照名片上的号码去拨电话:“我要告他诽谤罪,让他在监狱里去造谣!……电话已经截断,又没安新的,这怎么可信!”

他转身扑向嘉露:“听我说,你为了什么?为了我赌博?还是因为阿菲来?你给我个机会,为了你我可以戒赌,只要你不离开我。我失去的太多,不能再失去你,你别离开我!”

李汤姆越说越激动,最后竟然跪在嘉露的面前,呜呜地哭起来。看着他那副可怜相,嘉露心软了,答应留下来。李汤姆见妻子不走,欣喜若狂,自告奋勇去做晚饭,做好了两个人就吃起来。晚饭的味道确实不错,只是鸡的味道香得很特别,嘉露问道:“你从没说过你会做菜,看来手艺颇佳。鸡里面放了些什么?”

李汤姆眯眯眼睛:“时拉根香草。我做菜是自己摸索出来的。”

电话铃响了,李汤姆抢着去接:“是我。你自以为是,竟来了!什么?你没来我家?去你的吧!你别怕我不还,多给点时间。”他斜眼看看嘉露,把书房门关上了。

嘉露见他形迹可疑,悄悄掩过去,只听李汤姆道:“很快就会有一笔钱,一到手就给你。你听着……”

嘉露听不下去了,她想起鸡肉里的怪香味,觉得那是一种毒药。她跑到洗手间,用手死命地抠喉咙,努力地把食物吐出来。李汤姆跟进来,关心地问:“你没事吧?”

嘉露喘着气问:“你在鸡肉里放了什么药?”

“瞧你又来了!”李汤姆道:“看来你太紧张,需要镇静一下,我给你打一针就没事了。”

他转身去拿针,嘉露却吓得毛骨悚然。她想起韦艾的话,断定汤姆要下毒手了,否则他怎么要关起门来打电话!她冲进卧室,把门顶上,拨了个电话给警察局,急促叫道:“求救!求救!我叫李嘉露,住在韦雪路二十一号D座,我丈夫要杀我,你们快来人!”

李汤姆在外面敲门了:“开门,嘉露,要不我破门而入了!”

嘉露带着哭声叫道:“你别进来!”

李汤姆敲了几下,呯地撞破门进来,他一手拿着针筒,一手做着手势说:“你太紧张了,我给你打一针吧。”

嘉露顺手拿起闹钟掷过去,但掷偏了。

李汤姆道:“这是微量的镇静剂,帮助松弛的,打了你可以好好睡觉。”

“我警告你!”嘉露见李汤姆越逼越近,一跃上床,从枕头底下摸出韦艾给的那把手枪,顶弹上膛,砰砰两枪打在李汤姆胸前。只见他两眼一翻,倒在地上,死了。

真的打死了人,嘉露又害怕起来,接下来怎么办,她完全不知道。幸亏有人按门铃,她跑去把门打开,好了,警察来了。

在外科主任的办公室里,那个曾经自称韦艾的光头胖男人正在打电话:“谢谢你的祝贺,我当了外科主任自然不会忘记你。现在大家都认为汤姆的妻子是个神经不正常的人,所以杀死了她善良的丈夫。当然,我们利用汤姆的历史很成功,你扮阿菲也天衣无缝。哈哈!”

(此文发表在《千山》1988年5月号。)

2018-05-02补记

《千山》是辽宁的杂志。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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