演技

作者：Alfred Hitchcock

译：张子君

史奇慢慢地吻着姬莉，手却去解姬莉的扣子，姬莉推开史奇的手，道：“史奇，别这样。”

史奇继续吻着姬莉，三番五次去解姬莉的扣子，但每次都被姬莉拒绝了。史奇生气地道：“姬莉，你不能挑起一个男人的情欲以后又要他回家！”

他不管三七二十一，来个霸王硬上弓，撕开了姬莉的衣服。姬莉努力反抗着，躲闪着，但她的娇喘声却使史奇更兴奋。史奇扒去姬莉的衣服，正要扯掉自己的裤子，门突然开了，一个女人冲进来，大喝一声，抄起一件东西打在史奇的头上。

史奇还没反应过来，又被这女人扭住了胳膊，痛得他叫了起来。女人道：“姬莉，你没事吧？”

史奇痛得歪着脸：“我有事！”

这女人道：“呸，你能活着已经算是走运了！”

史奇道：“快送我去医院，我怕是骨头断了！”

谁知姬莉却格格地笑起来。史奇道：“姬莉，你快告诉她！”

姬莉这才悠然道：“姐姐，他叫史奇。这是我姐姐丽克。”

丽克不明白姬莉在笑些什么：“你认识这只野兽？”

姬莉道：“他是我的同学，刚才我们正在做老师布置给我们演员班的即兴表演作业，主题是表现惊怕。”

丽克这才放开了一直扭着史奇的手：“噢，真对不起，我以为家里进了坏人，不知道你们在练习演技。”

史奇道：“不要紧的，我的演技出色才会让你当成真的。”

丽克道：“但是你们不能再开这种玩笑，万一我下手重了，打出人命来怎么办？”

姬莉陪史奇上医院去了，丽克却心痛得要命。她是个建筑设计师，明天要向客户讲解她的设计构思，但是刚才匆忙抄起设计模型打史奇时，把设计模型的中心部份打烂了。望着精心制作的设计模型成了一堆破烂，丽克忍不住哭了起来。这可花了多少心血呵！

第二天丽克回到公司，硬着头皮去见老板。老板见她两手空空，问道：“你的设计模型呢？”

丽克道：“打到一个男人的头上去了。”

老板皱了皱眉：“呵呵，我不会追问别人的私事。”

丽克道：“谢谢你的宽容。”

老板道：“你只需记得，客户下午就来了。”

丽克道：“我知道。”

老板道：“我假设你的设计模型已经打烂了。”

丽克道：“你的假设很中肯。”

老板道：“我不会责备你，但是你要知道是我费尽了唇舌才说服客户让你搞这个设计的。你还年轻，经验不足，一般不容易接到这么大的设计任务。”

丽克咬了下嘴唇：“我非常抱歉。”

老板道：“这个设计对公司极其重要，对你来说更加重要。”

丽克道：“请你相信我，这次只是个意外，我会尽快地把它补做好。”

老板想了想，问：“如果我请客户推迟的话，你什么时候能做好？”

丽克道：“我会尽力而为。”

老板问：“那么明天早上可以吗？”

丽克道：“可以的，我今天晚上在家里加班好了。”

丽克在公司里马不停蹄地忙了一整天，到下班时累得全身像散了架一样。她收拾好东西，匆匆忙忙赶回家里，一进门，却看见姬莉在哭。她连忙放下东西，问道：“姬莉，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
姬莉泪眼盈盈地道：“史奇他，他死了！”

“死了？”丽克吃了一惊：“不会吧？我打他那几下只是皮外伤，怎么就会死了？”

姬莉道：“不是你的事，是交通事故。他从医院回来还好好的，谁知道过马路一下子没留神，就给车撞了！”

丽克惊道：“老天，这太可怕了！”

姬莉道：“你说吧，一个人好端端的，转眼之间就到了另一个世界，人生无常，我真的很难接受这个事实。”

丽克道：“是的，我也很难过。”

姬莉不停地抹着眼泪：“他是我的好伙伴，我很喜欢他，突然间没有了他，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。”

她越哭越伤心，直哭得天昏地暗。丽克只好陪着妹妹，左劝解右劝解，劝她放开胸怀。看到姬莉哭得如此伤心，丽克想起自己从小就父母双亡，姐妹俩相依为命，不禁也悲从中来，两个人哭作一团。

不知道哭了多久，丽克也不知不觉睡着了。到她被门铃声惊醒时，却发现天已亮了。她睁开眼，姬莉打扮得花枝招展，正要出门去。她问道：“姬莉，你没事了吧？”

姬莉笑了：“姐姐，谢谢你对我一直都关怀备至。”

她打开门，走进来的竟然是史奇。丽克诧异得张口结舌，史奇却说：“怎么样？我们这次的演技漂亮不？”

姬莉得意地道：“我表演悲伤真是棒极了，姐姐完完全全相信了我！”

丽克气得火冒三丈：“你们又在演戏？”

时间就这样浪费掉了，设计模型当然没有做好。丽克的精神状态很差，但还是要强撑着去上班。她不敢告诉老板真相，只是一个劲地说对不起，说情况很不好很不好。

老板问：“怎么，没做好设计模型？”

丽克低着头道：“没有。”

老板道：“我可以问问原因吗？”

丽克躲不过，只好说：“昨天我下班回家，我妹妹告诉我，她的男朋友出车祸死了。”

老板道：“哦唷，那我也很难过。”

丽克道：“没关系的，他不是真的死。”

老板道：“我没听错吧？死还分真假？”

丽克道：“昨天晚上我打算做好设计模型的，但是妹妹告诉我她男朋友出车祸死了，她哭得很伤心，我一直在安慰她，结果没有做设计模型。”

老板道：“结果他却没有真的死？”

丽克道：“是的。”

老板皱了皱眉：“呵呵，我不会追问别人的私事。”

丽克道：“谢谢你的宽容。”

老板道：“总之就是你没做好设计模型。”

丽克道：“是的。后来我才发现史奇没有死……”

“谁是史奇？”老板道：“你妹妹的男朋友叫史奇？”

丽克道：“其实也不是真的男朋友。”

老板不高兴了：“丽克，你这两天到底怎么了？精神恍惚，语无伦次，我听你这样说话，我都要精神分裂的！”

丽克道：“对不起。我看到史奇仍然活着的时候，已经赶不及做设计模型了。”

老板摆摆手道：“好啦，你不必再解释了。我只想问你一句，如果推迟到今天下午五点，你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？”

丽克忙不迭地说：“可以的可以的，一定可以的。我现在就回家去做，下午四点半回来交差。”

演员班的表演训练已进行到最后阶段，姬莉正站在舞台上念她的独白：“小时候我的模样很丑，还有两只尖尖的豁牙，小伙伴们经常取笑我，还给我取了个难听的外号，叫兔子脸。我为了这事常常独自伤心。而最可怜的一次，就是去参加圣诞舞会，没有人肯做我的舞伴，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哭累了去睡觉。这件事对我的打击非常大，使我成了个没人理会的丑小鸭。”

导演问：“你能准确地说出你的感受吗？”

姬莉道：“就是难受。”

导演问：“那你今天漂亮了吗？”

姬莉道：“我现在比以前漂亮多了。”

导演问大家：“其他同学认为怎么样？姬莉漂亮吗？大家要说实话。”

一个男同学道：“漂亮个鬼呵，太平凡太平凡的一个人。”

一个女同学道：“就是，那脸蛋也太圆了，胖嘟嘟的。”

又一个男同学道：“还有两只大板牙，居然敢说漂亮！”

导演对姬莉道：“别以为自己很完美，做人必须面对现实。就你这个样子，永远也当不了女主角，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当个性格演员。男人不漂亮不要紧，女人不漂亮就不能挑大梁。”

姬莉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奚落过，一时间尴尬得说不出话来。却听导演大声道：“好！记住这一刹那的感觉！你的表情很到位！以后要表演受委屈，就得是这个样子！”

同学们的掌声响起来了。

导演道：“我们都知道姬莉是个漂亮的女孩子，但是在演戏的时候，我们有时要把自己当成是丑小鸭。这就要靠感觉，要掌握好分寸。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，下一课的主题是狂喜，大家回去先给自己编一个梦想，然后设想这梦想已经实现，那你怎样去表现狂喜？还有恐惧，大家也可以先预习一下。”

姬莉回到家时，丽克的模型已经快做好了。姬莉道：“姐姐，我有件大喜事，你快猜猜！”

丽克毫无表情地道：“我已经喝了六杯很浓很浓的咖啡，仍然打不起精神来，现在可没心思猜。”

姬莉道：“我去报考罗宾逊舞台剧的角色，试演小配角，但导演居然说我像女主角沙玛！”

丽克不耐烦了：“长话短说吧，我等会还要回公司去见客户。”

姬莉跳起来道：“我当主角了！在百老汇舞台剧挑大梁！”

丽克笑了：“呵，真好！恭喜你！”

姬莉兴奋地道：“我当了主角就会有很多很多的钱，首先要付清我们这所房子的欠款。以后我们会富裕起来，能买许多许多自己喜欢的东西。今晚你下班后我们一起去吃饭庆祝，餐厅随你挑，菜随你点！”

丽克道：“好的好的，只要我还睁得开眼睛。”

门铃响了，丽克打开门，史奇走了进来。丽克道：“史奇，姬莉把好消息告诉你了吗？”

“什么好消息？”史奇不解地望着姬莉。

姬莉道：“就是我当女主角的事。”

史奇道：“哦哦，原来你在练习狂喜。”

丽克道：“练习狂喜？你又在练习演技？”

姬莉道：“姐姐，你别生气。”

丽克道：“生气？我现在没有力气去生气。今天还算我走运，把因为你们而弄坏的设计模型做好了。”

史奇见丽克的脸色不好，借口有事把姬莉拉到街上去了。史奇道：“你姐姐吃不消你的演技练习，你还是别在她面前搞了。”

姬莉道：“没事的，她主要是太疲劳了。从小她就什么都让着我，说为了我的事业成功，她不惜奉献一切。”

“那你也不能太过分，”史奇说：“我也许应当和我的室友做恐惧练习。”

“你是说查理？”姬莉道：“真是笑话，查理这个呆子毫无想象力，根本提不起劲，我们还是要以我姐姐作对象。”

史奇道：“这次是恐惧练习，我可不想我的手再断一次。”

姬莉道：“你放心好了，姐姐不会干蠢事的。”

丽克伏在桌子上打瞌睡，姬莉慌慌张张地回来了。她呯地关上门，扣上锁，喘着气道：“姐姐，我害怕！”

丽克道：“哟，四点钟了，我得马上穿衣服出门。怎么一下子就睡了这一会儿，差点误事了！你又怎么了？”

姬莉道：“有个男人跟踪我，从六十三街一直跟到八街，吓死我了！”

丽克问：“是什么人？”

姬莉道：“我不知道，他戴着个大口罩。”

丽克道：“室外温度在零度以下，很多人都戴大口罩。”

姬莉道：“可是他跟踪我呀。”

丽克漫不经心地道：“没事，你现在安全了。”

姬莉道：“还不能肯定就是安全，他一直跟踪我，还进了这栋楼。”

丽克道：“也许他就是这儿的住客，你多疑了。”

姬莉道：“不，他不是，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凶神恶煞的大汉！”

丽克道：“他戴着大口罩，你怎么看出他的凶神恶煞？”

姬莉道：“我就是知道！我很害怕！”

丽克没好气地道：“你竟然在我要去见客户之前又来一次演技练习？”

姬莉急了：“你以为我在演戏？”

丽克苦笑道：“正是。”

姬莉道：“姐姐，你误会了，我不是演戏。”

“随便你怎么说吧，”丽克穿上大衣，抱起了模型：“我实在没心情和你斗嘴，我还要赶回公司去。”

姬莉拉住了丽克：“别开门，他就在门外！”

丽克甩开了姬莉的手：“我不会上当的。”

姬莉抢先几步挡住了门口：“姐姐，别开门！”

丽克一把推开姬莉，打开了门，门口站着一个戴着大口罩的人。丽克笑道：“史奇，是你吗？”

大口罩道：“住口！”

丽克道：“虽然你压扁了嗓子说话，但你的身材告诉我你就是史奇。请进吧。”

大口罩闪身进来，用枪指着姬莉道：“把门关上！”

丽克道：“别关门，我得走了。”

大口罩道：“不许走！”

丽克道：“不管你是谁我都没空看你们表演，我可不能迟到，我要见客户。”

姬莉道：“姐姐，照他说的去做，这不是演戏！”

丽克不屑地道：“你们又练习什么？惊慌？恐惧？还是疯狂？”

大口罩道：“我已经杀过三个人，不在乎多杀你一个。”

丽克生气了：“我的会议很重要，你们一点都不关心我！老是开玩笑！”

大口罩举起了枪：“这不是开玩笑，小姐，你死定了。”

丽克一手夺过了那支枪，挥舞着道：“你从哪儿找来这件玩具？就不会找支逼真点的吗？这是射水的？还是射塑料弹头的？”

大口罩连连向后面退去。姬莉道：“你用枪指着他！我打电话报警！”

丽克挥着枪道：“别演戏了，我再也不会上你们的当，这分明是支假枪。”

姬莉叫起来：“我发誓是真枪！用枪指着他！”

丽克道：“别耍我了，这是假枪，我会证明的。”

她用枪指着自己的额头，姬莉吓得脸都白了：“不！姐姐！不！”

丽克笑着扣动扳机，枪响了。

这次姬莉没有演戏，来的是拿真枪的真劫匪。

（此文发表在《外国小说大观》1988年。）

2018-05-25补记

《外国小说大观》是哈尔滨的杂志。

2018-05-25补记

说起我的翻译小说，大致上还有如下几篇：

1. 《情妇》发于1984年20期《珠海》，杂志已遗失。

2.《运转乾坤》发于1988年2期江西的《百花洲》，因为该小说已经拍成电影，国内观众很多都看过，所以不在这里重复。

3.《美国黑社会纪实》发于1988年2期沈阳的《春风纪实文学》，杂志已遗失。

4.《圈套里的圈套》、《大肥佬费艾》、《绳套》发于黑龙江的《青年文学家》，杂志已遗失。

5. 《孤独心境的女学生》、《杀手查理的奇遇》发于河北的《新作家》，杂志已遗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