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世够运气

作者：（美）G•亚力山大

译：张子君

劳森三十岁结婚，他花了十五年时间才把妻子抛开，带着五十万美元逃之夭夭。五十万美元并不算多，但凑合着过下半辈子还可以。所以，当算命先生的电脑说劳森一世够运气时，劳森苦笑了一下，颇为凄然耸了耸肩。四十五岁才捞了五十万，竟然也算一世够运气！照此推算下去，恐怕要到天堂才有机会飞黄腾达了。

劳森和南茜此刻正坐在去瑞典的班机上，放在脚边的是一只棕红色小提箱，里面装着的正是劳森从公司提的五十万。劳森结婚一个月便对妻子产生反感，一心想扔开她。他仔细地研究了法律，发现离婚太不合算，光是每月付的赡养费就够好瞧的，她一辈子不再结婚，你就得养她一辈子。离婚不好，谋杀也不好，万一手脚不利索捅出点漏洞来，蹲大监的味道认真难受。只有自己死掉，才可既甩掉包袱又不负责任。

于是劳森反复琢磨研究，权衡了各种利弊，终于顺利完成了两项壮举：一、用偷梁换柱、瞒天过海的办法私提了公司五十万元；二、剃掉留了十五年的胡子，带上以另一个名字出现的证件，开车到金门大桥上，把车扔在桥边，再打个电话，告诉守桥的警察，说有失意者在桥边徘徊。就这样，劳森以全新的面目重新降生在人间，带着五十万去瑞典定居。

路上他偶然见到南茜，两人一见钟情，双双去瑞典快活。劳森告诉南茜，他这辈子不再结婚，只是同居，省得日后麻烦多多。南茜也说这样更好，过腻了就分手，干脆利落。

飞机上很安静，乘客有的在看书，有的在吃东西。劳森后面的座位甚至是空的，空座位旁边的老太婆正和人嘀咕，说这些年来劫飞机的匪徒不断增加，因此班机生意清淡。话音未落，就听见麦克风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：

“女士们，先生们，下午好！现在请大家安静，请保持安静和镇定，我们已经劫持了这架班机。只要各位保持安静，就绝对没有危险，希望大家合作。”

机舱里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，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。劳森四面看了看，见各通道上已经有持枪的大汉在守着。

麦克风继续道：“各位不要乱说乱动，我们就不会伤害各位。哪位要去卫生间，请举手，我们的兄弟会护送。飞机半小时内绕到波士顿机场降落，我们索取到美国政府给的一百万后，再把各位送到伯尔尼下机。请记住，要安全就要守规矩，谢谢各位合作，祝各位健康愉快！”

劳森呆了一晌，头脑里一片空白，想不出什么办法来。南茜问：“有什么麻烦吗？”

劳森悄悄道：“我们在伯尔尼下机，电视会转播的，我担心被人认出来。况且那五十万被查出来，你我都走不掉！”

南茜道：“下机从来不检查的。”

劳森横了她一眼：“我们这是被劫持的飞机，笨蛋！”

南茜哑然无声了。飞机在波士顿机场降落，劫匪们戒备森严，接过了一位只穿游泳裤的警察送上来的一百万元，然后又起飞去伯尔尼。

劳森正苦思冥想，一个持枪的劫匪推搡着一个乘客走过来。劫匪嚷道：“你当心我先崩了你，拿你当第一个开刀人质！坐在这，不准乱说乱动！”

乘客被按坐在劳森后面的空座位上。他陪着笑脸道：“对不起，先生，我的箱子还没拿过来。”

劫匪没好气地道：“哪个？棕红色的那个？我去拿给你！”

于是这个大鼻子乘客就坐在劳森的后面，再也不敢吱声了。

飞机快要到达伯尔尼时，劳森突然附着南茜的耳朵说：“去卫生间。”

南茜一脸诧异：“我不想去。”

“去！”劳森盯着南茜的脸。

南茜莫名其妙，只好举手声明自己要去卫生间。她站起来走不了两步，劳森的脚偷偷勾了她一下，她一个踉跄便扑在大鼻子乘客身上。劳森急忙起来扶南茜，却又一脚踢在自己的皮箱上，三个人乱作一团。到他们各自站起来说对不起时，劳森已经巧妙地把自己的小提箱和大鼻子乘客的掉换了。

劳森的算盘打得很精：如果下飞机时要检查又发现了五十万，那警察就会抓走大鼻子；如果不检查，那劳森再把小提箱换回来。反正箱上有暗锁，大鼻子打不开的。真是天赐良机，居然让大鼻子的提箱和劳森的一模一样，而且还让劫匪把大鼻子赶到这里来坐。

下机了。乘客们依次走进大厅接受检查，劳森和南茜紧跟在大鼻子后面。一位警察让大鼻子把小提箱打开，大鼻子有点紧张，总也打不开。警察起了疑心，用工具撬开了箱上的暗码锁，却见里面装的都是钞票。就这样，大鼻子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被带走了，后面的乘客无需检查就顺利出了飞机场。

劳森把这一切告诉了南茜，两人垂头丧气地走进一家旅馆，订了房间。晚饭后，两个人呆在房间里，无精打采地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不知道说些什么好。劳森手头只有几千块钱，南茜才一千多一点，下半世享清福的美梦刹那间化为泡影。看来，两人应做好找工作的准备了。

劳森无聊地打开电视机，节目正播放特别新闻，镜头出现的是飞机场。主持人解说道：“……现在查明，在机场截获的人是劫机匪徒的头目，但勒索款项中有五十万下落不明，劫匪全部投降……”

劳森一怔，突然发狂似地大叫一声，奔向那只和大鼻子调换的但下机以后一直懒得去看的小提箱。他费劲地砸开暗锁掀起箱盖，见里面装了满满的一箱钱。“一世够运气！”劳森一把抱住南茜，在地上打起滚来。

南茜这次不用劳森解释也明白了：大鼻子就是劫匪头目，他拿到一百万后，想趁警察只注意飞机和其他匪徒时，自己混在乘客中溜走，那警察抓到其他匪徒也没用，一百万以后再慢慢分赃。谁知劳森竟会换掉了小提箱，谁知两个小提箱竟会一模一样，谁知警察会在查出了大鼻子以后再也不查劳森，谁知……

（此文发表在《珠海》1987年第2期。）